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淺探向陽十行詩中隱與顯的表現 林端貝 ﹝寫作時為國立台中二中二年五班學生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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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獲「全國高級中等學校小論文寫作比賽」 940331梯次文學類第一名
貳●正文 一、隱與顯的概念 朱光潛在《詩學》一書中提出的「詩的隱與顯」的概念，其實是指寫詩中的情與詩中的景最好的表現手法，應該是追求隱與追求顯，原因他說得十分好：「寫景不宜隱，隱易流於晦；寫情不宜顯，顯易流於淺。」（註四），並且引梅聖俞言：「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，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。」（註五）前者為寫景宜顯，後者為寫情宜隱，如此盡得寫詩精要，掌握詩中隱與顯表現手法的重要，可見一斑。 二、寫景以顯 從朱光潛《詩學》寫景以顯的概念觀照向陽的十行詩作，當從向陽十行集中所輯卷二〈草根〉中列舉為佳，蕭蕭謂之「景的天地」，情是小我的情，景是大地的景（註六），向陽正值軍旅，廣寫天地之景，筆者即由此列舉說明朱光潛詩學中寫景宜顯概念的印證。 〈孤煙〉節錄：
〈孤煙〉一詩寫煙之顏色樣貌恰如其分，烏青的煙色，在大漠之中筆直的狀態看來正似「緩緩站起」，而背景搭配應該開闊，更可襯出孤煙之孤，作者用百千萬億等誇張的形容詞以顯雲朵天空的高曠正是合適，此段寫景的文字立即將孤煙的形象在讀者心中建立起來，正是寫景如在目前。 〈疏星〉節錄：
《詩學》裏隱約提過一個概念，認為文字扮演著中間媒介的角色，作家是將原文翻成譯文，即情趣轉意象；讀者將譯文翻成原文，即意象轉情趣。〈疏星〉開頭即以景物狀景物，要寫窗邊忽見幾顆天上的星子，卻用詩的口吻說「宛如夜中有人提燈自窗前走過」，景物中又添蘊了人情，使讀者擬星辰以人的姿態，更親切更貼合地自然建立起詩的原來情景，人物的當時心情，與《詩學》所言可謂相得也。 〈秋辭〉節錄：
作者寫「一些浮萍忽然站了起來」，那麼讀者可以在腦海中先構築一座湖了，雨後，湖中「山的倒影」與「蔚藍的天空」相疊的狀況，可以由「吻」字得知，有湖，有山，有微雨，有秋日的晴空，儼然一幅秋畫，讀到此處，讀者不禁要和作者同有感應，要說「秋是深得更深了」。詩中對於運用山水的「色相」來寫景以 以上所列三首，無論是運用物本身的色相狀寫詩中之景，或者運用物的背景襯托物本身，又或者運用人的姿態狀寫詩中之景，目的皆在拉近讀者與詩中景物的距離，才能再進一步去體會作者詩作中的情韻所在。向陽在十行集的後記裏回憶寫作歷程，說大約有一年的階段只在塑造金句：「除了閃爍的語言、莫名的意象，以及滿足自己的炫奇之外，了無意義。」（註十）道出不能為讀者所了解，而自己也未必真正會心的詩作並無意義，也就是朱光潛在《詩學》裏提出寫景以顯的淺探向陽十行詩中隱與顯的表現道理所在。 三、情的兩種層次 寫情以隱有兩種層次的高下分別，即朱光潛謂：超物之境與同物之境，超物之境：作者不言情而情自見，詩中見天機；同物之境：作者說出物理所寓的人情，詩中有人巧。（註十一）朱光潛分出這兩種層次的高下，主要在認為詩的情韻最好要做到渾然天成，比方我們讀李白的〈靜夜思〉、李商隱〈夜雨寄北〉，為之傾倒的絕不是其中有何雕琢華美的文句，而是它所呈現的情韻太自然，當窗對月的遊子難免思鄉，要答覆歸期不免又想到若歸來又當如何，對情感的掌握極自然又精確，面對景物，作者不言情而情自見，那才是高！ 朱光潛即引穆勒言道出他的此種觀點：「詩與雄辯都是情感的流露而卻有分別。詩是『無意間被聽到的』；雄辯則是『讓人聽到的』。」（註十二）朱光潛認為雄辯其意在「衒」，詩雖有意「傳」而卻最忌「衒」。「衒」就是露才，就是不能隱。最忌「衒」，見出人巧，便是次一等第的了。 四、寫情以隱 《詩學》裏把詩的要素歸為三項，裏面一層是情趣，外層則分別是聲音與意象。詩以情趣為主，情趣見於聲音，寓於意象。（註十三）我們即以此來看看十行集裏的一些例子。 〈霧落〉節錄：
〈霧落〉一詩先創造了一種霧鎖山林的情境，後幾句才點出已不見落寞的葉蔭憐視發芽的小樹，將父親與自己的象徵具象化，結尾又結得高妙，用緩慢與迅速兩種對比帶領出深刻的情韻，展讀信件以及霧來窗裏看似純為寫景之筆，其實各自託情，尤其將眼中泛起淚霧的情景用詩化的語言：霧來窗裏讀我的眼睛表現，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，極為點題，層次在超物之境。 〈山月〉節錄：
〈山月〉一詩情韻綿密幽怨，詩中具有多重的意象表現，開頭三句說，難免仰起多枝葉的手承載入夜傅裝洗掉的容顏，既道出山月在樹影間綽約的形象，又雙關主角與女子的互動表現，洗掉的容顏更呼應後句前日雨後，點出時空，接著續寫曾在我們分別的小站徘徊，寫月也寫女子，有種哀怨是與行色無關的則隨後道出主角回想此事的心情，分別之事本來如此，主角要踏孤飛的翅膀出外闖蕩了，只有讓手裏的一枚山月成為浪蕩的天空，讓女子自由地成為另一隻多枝葉的手可以承載的愛情。此詩雖意象繁複，但難免落入朱光潛所說：作者說出物理所寓的人情，詩中有人巧。（註十六）層次在同物之境。 以上列舉二詩，層次有所不同，但均得寫情以隱的含蓄婉約之美，讀者饒有餘韻，正合於司空圖言：不著一字，盡得風流。以及嚴羽：羚羊掛角，無跡可尋。等二者，朱光潛所謂隱字的最好註腳。（註十七） 參●結論 朱光潛在《詩學》裏說：如果要真能欣賞文學，我們一定要超過原始的童稚的好奇心，要超過對於福爾摩斯偵探案的愛好，去求藝術家對於人生深刻的觀照以及他們傳達這種觀照的技巧。（註十八）向陽的十行詩，詩想豐富，技巧也純熟有成，所舉諸例都可顯現其在隱與顯的表現上拿捏自如，與朱光潛所議多處應合，寫景寫情，都帶著古雅的筆風，溫厚地描繪種種人生情懷，讀來有情有致，景物不過於晦澀難明，情意不流於簡陋粗淺，自屬上乘。 肆●引註資料
註一、向陽。《十行集》。台北：九歌，民國93 年。頁22、25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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