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陽詩眼滿溢文學情調

黃基淦

 

 

 

《卓越》雜誌199期﹝2001年3月﹞報導

卓越三月號報導向陽近況。

「向來我的每一首國語詩在報紙副刊都發表得很順利,但是台語詩只能放在詩刊,而且沒有稿費。」

在那個「講方言要被罰錢」的年代,無疑地,台語被歸為「邊陲語言」,侷限性大,傳播力弱,明知如此,向陽仍然堅持非寫不可。

就像他的名字,向陽,含有意氣昂揚、生機勃勃的意味。他的許多觀念和看法,正契合了這樣的情調──不流於世俗的論點,又能觀照現實環境的演變,發抒具前瞻性的見解。

向陽,這位早慧的天才詩人,童年時,自家茶行兼做書店生意,讓他得以飽覽一大片書牆上的知識:九歲看瓊瑤、禹其民、金杏枝的大眾通俗小說,十一歲已經把三民主義的演講稿整個看完,十三歲時,看完牆上所有的書,轉而向台北的書店以劃撥或寄郵票的方式買書。約莫這個時期,他寫詩的才情漸漸顯露出來,特別是受到〈離騷〉的衝擊,雖然那時還看不太懂,仍死背活抄,十分著迷;高中時與同好共組詩社;大一的國文課,憑著深厚的國學根柢,寫出華麗的駢體文。爾後,得獎、出書,在個人的文學創作史上交出了一張璀璨的成績單。

預判文學願景

漫漫三十餘年,向陽的創作歷程跨過許多重要的時代,以他過來人的經驗,應該目睹且親炙了文壇的諸多變化,對目前文學日漸衰微的現象,想必有一番深刻的體會。

在實際參與多項文學獎的評審工作中,向陽發現,年輕一輩的作品中有許多優秀的作品,已然蔚成一股風潮,「這些屬於新世代的寫作者,反映了台灣社會變遷的面貌,正是文學復興的契機所在。」

他相信,從文學譜系來看,文學風潮好比人類的歷史進程,每隔三、四十年就會有一批傑出的寫作者,像滿天星辰同時出現,映照整個文學的天空。

「文學的發展有一個高峰,就如同作家也有創作的高峰。」他分析文壇的興衰起落指出,在瀰漫文學氛圍的七○年代,正值創作高峰的年輕人和中壯代的作家、詩人們齊聚一起,以及詩社與詩刊的互相競爭,從而帶動了文學的蓬勃氣象。可是到了八○年代中期以後,隨著報禁的解除,報紙副刊的影響力大大削弱,詩社與詩刊逐漸萎縮,創作者因而停筆的不在少數。

詩人的視野是寬廣的,向陽對現況並不感到悲觀,他認為,喜歡詩的人口基本上是存在的,愛好寫詩的人口也不少,甚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,透過網路及年輕人的刊物可以發現,詩還是佔有很大的分量。

文學與網路結合

網路詩,讓人直接聯想到向陽的個人網站「向陽工坊」。

「向陽工坊」成立於一九九八年四月,是文學與網路結合的新嘗試,在這個專屬文學的園圃裡,栽滿了向陽個人的詩、散文、專欄文章、兒童文學作品,以及有關台灣文學、文學傳播、報導文學研究的論文等,提供給愛好文學、重視人文的讀者來採擷。

向陽客觀地說,藉由網路這個新興的媒體傳播文學,很難預測它未來的發展將會如何?但是可以想像的是,由於網路科技的發達,使用網路的人口逐漸增加,最後網路會進入每個人的家庭和日常生活中,在此情況下,文學勢必會在網路上快速流通。

屆時看書的人口是否因而減少?「應該不會。」向陽表示,只能說買書的人口會減少,不再買書的人口將選擇使用其他媒體閱讀。

「至於網路會不會取代書籍,是不必等同看待的,就好比我們在使用媒體時,網路及電子書會存在,傳統的書籍出版也一樣可以存在;不同的是,未來傳統的書籍出版可能會慢慢減少,而網路及電子書籍,相對會越來越多。」

未來網路文學的發展,不禁令人憂心:新新人類極盡口語化或刻意扭曲原意的語言表達形式,會不會破壞了正統文字的意義?向陽採取比較樂觀的看法,他說:「今天我們所講的話,不是孔子時代講的話,也不是《詩經》時代的話,即使在九○年代我講的話跟五○年代我父親講的話,雖然同樣是母語,也會有所差異。」

他進一步說,語言和文字隨著時代的變遷不斷在作調整,在這變遷的過程中,經由選擇或淘汰,到它底定的時候,自然會成為新的語言和新的文字。

詩人對於語言文字的拿捏最為精準,向陽自是獨到,從他執著於台語詩的創作,可見一斑。

屈原啟發台語詩創作

戒嚴時期,一個還是大學二年級的小伙子,決心以自己的母語來寫詩,激發他這股意念的理由很單純:「為什麼不能用台語寫詩?」向陽直言無諱:「當時的確有點反抗的意涵在內。」

「向來我的每一首國語詩在報紙副刊都發表得很順利,但是台語詩只能放在詩刊,而且沒有稿費。」在那個「講方言要被罰錢」的年代,無疑地,台語被歸為「邊陲語言」,侷限性大,傳播力弱,明知如此,向陽仍然堅持非寫不可。

與此同時,不少朋友勸他:「寫台語詩沒前途。」「國語詩寫得那麼好,幹嘛寫台語詩!」還有外人的批評:「台語詩,沒水準。」更有一種影射政治的說法:「寫這種詩一定別有意圖。」

來自各方善意或惡意的壓力,對一個在文壇初露頭角的新人來說,委實是沉重的,但他還是執意要用台語詩來樹立自己與當代詩人不同的風格。

因為是新人,他沒有成功或失敗的顧慮,可以放手大膽去寫,「假使我不把它寫出來,我怎麼知道它能不能成為文學語言;假使我沒有寫好,至少可以把我失敗的經驗,留給日後有志於這方面創作的人作參考。」他也不否認,也許再過個一、二十年,新的讀者來看他的詩,可能會看不懂,但他不擔心,「因為語言在改變,文字在改變,正如《詩經》和〈離騷〉在今天已經有很多人看不懂是一樣的道理。」

向陽的詩作,除了以「台語詩」見長外,獨家自創「詩分兩段,一段五行」的十行詩,也頗受好評,不論是哪一種形式格律的表現,本應帶有濃厚西方色彩的現代詩,在他的作品中,卻是風格多變,彷彿詩筆可以在古典儒雅與現代前衛的技法中穿梭自如,讓人讀來,豐華有味,餘韻猶存。這大概與他「初識屈原」,以及後來從事媒體工作有關吧!

「屈原是我童年的偶像。」向陽坦率地說,深受〈離騷〉裡大量運用楚國方言的啟發,使他在執筆寫作台語詩時擁有非常大的正當性。此外,屈原的政治態度,也無形中影響了他,反應到作品裡,使他成為比較強烈關心土地和人群的寫實主義詩人。誠如他在詩集《歲月》的序文中提及詩人:「他的喜樂來自於土地和人群,他的哀哭也源自土地和人群。脫離了土地和人群,詩人的一切身段便成虛矯,木然而無生氣。」

寫作的多面手

長期以來,在文化傳播界享有聲譽的向陽,在過去的四年半期間,任教於靜宜大學中文系;新春伊始,辭去大學的教職,在《自立晚報》的盛邀下,重新回到媒體崗位,擔任副社長兼總主筆一職。

儘管工作變動,寫作始終是生命中恆常不變的定律,除了寫詩是最愛外,這些年,向陽持續為幾家報紙寫專欄;二十年來,每個星期固定要寫兩到三篇的社論也早已成為「家常便飯」。

當初向陽進入媒體工作,並非因為所學新聞的緣故,而是他突出的寫作才華,以及對政治方面敏銳的觀察與分析能力。一路過來,他在文學創作與新聞工作之間,不曾感到彼此有所衝突。「因為接觸的都是文字,不同的是表現方式而已;文學創作是極端的自我,只有個人面對自己真正的生命;處理社論或新聞,要面對的是公眾,必須排除自我判斷及某些意識型態,才能客觀談論公共議題。兩者寫作的方式和抱持的心態雖然不太一樣,不過我可以調適得很好。」

向陽是寫作的多面手,除了寫網頁、寫社論,以及文學創作外,他也是翻譯的能手,翻譯過曾獲安徒生獎(國際兒童文學界的諾貝爾獎)的日本兒童文學家窗道雄的《大象鼻子長》,也早在十六年前,翻譯了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。

最教人嘆服的是,向陽還是一位素人雕刻家;興致來時,一塊普通的木板,幾把小學生用的雕刻刀,用鉛筆簡單在木板上勾勒出圖案,一坐定下來,一下刀就一個晚上,甚至二十四個小時不睡覺,非要刻好粗胚才肯休息。

這樣的生活態度,是向陽對自我的要求;縱使這只是他的興趣而已。

「我最喜歡的還是寫詩。」他瞇起雙眼,一臉自足的神情。

 

 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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